冷雨萱段春娟|白露记-汪迷部落
冷雨萱
白 露 记
段春娟
时间过得真快。从处暑到白露,倏忽间而已。
秋天的滋味愈浓了。天空高远明净,透明度极好,阳光晃眼;晚上,月亮又大又圆,衬着白云为底,周围一圈白晕,越发让人神思飘渺。月亮是秋天的标配!“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这一枚千古的月亮让世代诗人产生多少情愫,咏出多少传世佳句。“春花秋月”原为自然界的佳景,却被诗人赋予意义和寄托。这是我们独有的文化,西方人是不会懂得的。
白露是秋季的第三个节气,全年的第十五个。自此后,进入仲秋,日夜温差变大。白昼阳光尚热,然太阳一归山,气温便很快下降,至夜间空气中的水汽遇冷凝结成细小的水滴,密集地附着在花草树木的茎叶或花瓣上,呈白色,经早晨的太阳光照射,看上去更加晶莹剔透、洁白无瑕,“白露”之名由此而来。“白”有两层含义:露水晶莹透明,故曰白;古人以四时配五行,秋属金,金色白,故秋露又叫白露。《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八月节……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有时候夜晚乘凉,能明显感觉到湿气加重,露水下来了。“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真是这样。
俗语云:“处暑十八盆,白露勿露身。”这是说处暑仍热,每天尚须用一盆水洗澡,过了十八天,到了白露,就不能再赤膊裸体了,以免着凉。“白露秋风夜,一夜凉一夜”。白露以后,气温下降速度很快,这个时节要注意保暖,虽有“春捂秋冻”之说,但白露以后还是要顺应天时,讲究“勿露身”。
秋天的早晨,露珠在草尖上欲滴未滴、在芋头叶子上滚来滚去,煞是好看。这样的情景真是久违了。记得在老家时,村人有起早下地干活的习惯,干上一两个时辰,再回家吃早饭,衣衫被露水打湿再自然不过,常见他们挽着裤腿从地里回家……如今这些都只留在回忆中。离家这些年,故乡于我,已滤去劳苦和辛酸的成分,差不多只剩下田园牧歌了。
白露三候:鸿雁来,玄鸟归,群鸟养羞。鸿雁即大雁,玄鸟即燕子,两种鸟都是候鸟。白露以后气温下降,鸟类有所感,便要南归了。不南归的鸟也感受到天地间的肃杀之气,开始储藏食物以备过冬。“羞”同“馐”。不得不承认,鸟类是天地间灵物。而生活在钢筋水泥丛林中的现代人,却是一群不接地气、远离自然的生物。这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算了一下,从“八九雁来”到白露时节南归,大抵相当于2月底到8月底,大雁在北方正好呆半年,也就是整个夏半年。造物真是神奇!大雁随着季节南渡北归,故“鸿雁传书”是建立在可行性的基础之上。为什么没有喜鹊传书?因为不具备可行性,喜鹊是留鸟,一年到头都在这里。“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何等孤单落寞!电影《归心似箭》的插曲:“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又是何等让人情灵摇荡!我因这首歌,又把电影找来看,画面唯美,情感含蓄,真好看。沈从文说:好看的都应长远存在。那真是个产生经典的时代——无论做什么都用心、都认真,不浮躁,用流行语说就是有“工匠精神”。
小时候在老家,高远澄碧的长空下,常能看到大雁排队飞过。那真是一个梦境!要不是因为这节气记,这一幕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写作真的能唤起心底潜在的无意识吗?
枣子陆续下来了。“子弹枣”“佛手”先上市。听这名字,大概都是新品种,我原是不知道的,听卖枣的人这么说,还真是形象。这两种大概都是生吃的,脆甜。那模样中间粗两头尖可不是像子弹?那粗细不匀、胖胖嫩嫩的,可不是像佛手?我最喜爱的元红大枣还没下来。“七月十五红边边,八月十五打没了”,估计也快了。元红枣个儿大,味正,适合蒸熟吃。女儿最爱吃。记得两年前的秋天她上高一,离家住校了。我买来大枣蒸熟无人吃,心里空落,难以自持,不知哭了几回。如今都已成过往,我已习惯了女儿不在家的日子。有时候时间真能改变一切。
山上的酸枣也该熟了吧?女儿小时,无论春秋,我们常去爬山。秋天,山上的酸枣成熟了,越是偏远的地方越多。摘酸枣冒险而有趣,稍不留神会被树枝上的针刺着。酸枣皮薄核大,也没啥吃头,但酸枣仁是好东西,可助睡眠。随着女儿年岁的递增,爬山的次数越来越少,到了高中,竟跟爬山绝缘了。如今的孩子唯分数为上,与自然是疏离的。看那些大作家,鲁迅、沈从文、汪曾祺,他们笔下的童年是多么丰富有趣,真令人向往。
大枣品类极多。新疆和田大枣、陕西的狗头枣,个大似鸡卵,宜熟食。若羌灰枣个小、甜度大,熬粥甚佳。还有滴溜圆适合生吃的沾化冬枣。我一直以为,大枣是北方树种,后来忽然想起鲁迅的《秋夜》: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才有所悟,他的家乡浙江绍兴也有枣树。
汪曾祺写过《淡淡秋光》一文,“淡淡”二字真好。相较于春之烂漫、夏之奔放,秋可不是淡淡的么。人到中年也会如此吧?走过了少年、青春,经历了一些人一些事,变得内敛、平和,把很多东西都看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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