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萱毕业焦虑症候群-动物园不指南
冷雨萱还有不到一个月我就要毕业了。就算之前曾料想到读研究生的日子会过得很快,但当学生生涯的那截尾巴真正晃到我跟前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恍惚。
离上一次毕业只过了大约三百天,我又要毕业了。而这一次,我将彻底地,不再是学生了。我要成为一名待业青年了,我告诉自己。但待业青年这词儿听着太怂,总叫我联想到一幅蓬头垢面窝在家里,打着游戏啃着老的形象。于是我说:我要做社会人了。
但不管怎样,生活还是在马不停蹄地向前赶,来不及让我回头看。
我试图回想去年此时,自己在做些什么。为了庆祝申请季结束,我像是给自己放了一个假,从三月到四月,我一天天地翘掉那些无关紧要的课,拖延着毕业论文,骑着单车绕着大半个二环飞驰,在黄昏将至时穿过熙攘嘈杂的鼓楼大街,或是在文津街的路口望着日暮时分的角楼,然后等到夜色如水,轧过灯火通明的长安街。毕业那年的春天,我把北京城的街巷胡同丈量了个遍,用尽每一个细胞去记下这座城市的味道,再花上了整个夏天,将自己淹没在酒精,汗水与眼泪里,想象着夸张的情绪和丰沛的泪水,能给这场漫长的告别添上几分仪式感。拜那段时光所赐,我后来对北京城区的道路了如指掌,如今回想,甚至还记得自己在骑车穿过某条路时,耳机里播放的那首歌,和偶然抬头时看见的那一簇撑满蓝天的枝丫。
曼哈顿不方便骑车,来了大半年,我也没见过路上有多少单车。我在纽约的日子,比起北京的四年,反而岁月静好得多。多数时候的生活,就是上学,买菜,做饭,做饭给自己吃,做饭给室友吃,做饭给朋友吃,与室友或者微信里的朋友们聊天,熬夜,耳机里循环播放着落日飞车和My Little Airport. 我依旧拖拖拉拉地写论文,天气舒服时去城里逛街,或者一时兴起探索个什么地方,偶尔和朋友约饭。在纽约的日子里我快要不沾烟酒,以至于看到多人喝酒的局,我下意识地想要撤离。这大半年的日子里,我将满溢的情绪渐渐收起,也试图在与人接触的场合保持住克制和体面。其实纽约这种地方反倒是容得下“不体面”的,再复杂和多样的元素都能被吸纳进这庞大的的城市之躯,然后被分解、输送到每一条脉络里,维持它的运转,好坏美丑自洽相融,最终都成为了城市的一部分。
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年开始变得anti-social的,或许这本是我写在骨子里的天性,只是随着肉体,和精神的成长,我再也不怯于掩饰自己的天性,也不在意被不重要的人评头论足。我的anti-social和社交恐惧症倒也不同,我不惧怕社交,只是天生对人群庞杂热闹的场合提不起兴奋劲儿:这无法成为我愉悦情绪的来源。我想这大概可以称作社交冷感。其实我倒是更倾向小范围的社交,一顿饭局不超过四人那种,一对一则更好,因为能让我释放天性。或许我还该修正一下,我大概只是“聚众型社交冷感”。
我总是想,这样也好,这种个性往往不会为什么大组织大集体之类的概念动容,倒是能使我在社交选择上更加从容,我把这称作,不怕被人评价与定义的从容。大概多少因为这些,我从小就对学校这类机构性的存在生不出多少留恋,我不喜被集体摆布、定义,也不愿让一个曾经待过的学校在日后变成将我与他人归类或区分开来的标签。
我许多朋友喜欢把北大称为“园子”,这样听起来更亲切些,不再像是一个突兀的、笼罩着一群群人的机器,而是将那些人与人之间直接的情感纽带,从中透析剥离出来,我们只是恰巧在这里度过一段岁月,而这片土地、这些物件,能牵系起我们之间的纽带。让我们怀念的,只是这里的人和往昔的温存记忆,还有当年镌刻留存下这些片段的自己。而生活在纽约这种地方,方圆几里就能拎出好几个北大清华的。世界只会比我想象得更小。后来每碰见一个人,我最感兴趣的问题,都是“你和XX是哪儿认识的?”
如果说在北京的日子是青春,它在我毕业季的那年春天达到高潮,那在纽约的日子,则开始贴近生活本身,我开始学着专注于生活中的体悟。上学反倒变得不那么重要,其实中学毕业那年,我就对上学失去了大半兴趣。大约是从小当惯了尖子生,于是高中毕业的那年我下定决心,以后不再做什么优等生了,上学这件事上得过且过就好,对自己学习成绩上的要求也唯有四个字:凑合就成。《后会无期》里有句台词,“我从小就是优,你让我怎么从良”,换到我这里,就成了“我从小都是优,这次我就从个良”。
回想起来,上大学的几年,我最努力学习的时候大约是大三,理由相当直接,要出国,绩点还挺重要,总该把成绩单弄得好看一点。但带着目的的学习也越发不能吸引我,它敲碎读书本身的乐趣和精神享受,将它量化成纸上的一个个分数,这对一个纯粹的文科生来说,实在是要不得的。这样说来,我又庆幸自己是个文科生,小时候的学习好也不过是偏科,高二结束摆脱了物理的那一刻,我高兴得几乎想窜上天。
但这一次,就要彻底摆脱学生身份时,我在兴奋之余有些怅然若失。这么快就完事了?“这么快”,我倒是乐意的,我当够学生了,况且不是什么学术型人才,再念下去其实没多少意义。可是之后呢?先过一段刚离开校园,学生不是学生,工作还没工作,青黄不接的日子,然后就一头扎进生活的熔炉里。和未知,和不可期的未来的新鲜刺激感相伴而来的都是切实的焦虑,该一步步地给自己讨生活了,也要亲自下场与可能出现的洪水和猛兽搏斗。
大部分人没有这个运气,长期地活在安乐里,而一旦遭遇更加现实的问题,人格里的固有缺陷便会暴露出来,成为身上的软肋,而失去学生身份的保护伞,遇到的就不会再有多少往日的温柔,利刃戳过来时,不是闪躲后缩,就得迎面来战。生活实在是没什么公平公正可言,多数人也绝非活在坦途,因而受委屈和受气,碰壁和受伤都是常态,抱怨完之后不去行动便永远看不见改变,丛林般的现实世界实在是容不下愚蠢的天真,而好胜心强的人总归是不愿输的。
抛下怯懦放马向前冲,对我来说大概不难,只是那么快,又要从纽约切换回北京,我又有些不习惯。一次被问到学生时代是否还有遗憾,我仔细想来,自己作为学生的遗憾倒是不剩多少,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只是生活在纽约,还有太多未完成的事。有朋友说,她在学生时代都没能谈成一场完完整整的恋爱,也不知道以后碰到的都会是什么人。我与身边的不少姑娘吐槽起纽约时,说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大概是身在纽约难以切切实实地谈出个靠谱的恋爱来,于是一气之下我们纷纷表示,纽约的好男孩大概都死光了。后来想想,靠谱的男孩大概还是有的,只是他们属于学术,属于工作,属于别的姑娘,甚至别的男孩,就是不属于我们。
还没在纽约喝醉,在夜晚的街道狂奔,如我在北京时那般钻进城市的各个角落,痛痛快快地掉下几升眼泪。如此便要离开,我实在是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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