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萱每周脚印回眸 71 神农架大九湖泥碳藓的故事 20180817-伊美净资源与环境漫谈
冷雨萱 医院里外科用药棉是普通棉花去掉油脂(脱脂处理)、灭菌消毒而成的。药棉饱蘸药液给患者清洗伤口,达到消毒治病的效果。棉花的原产地是印度和阿拉伯。宋朝以前,中国只有带丝旁的"绵"字,没有带木旁的"棉"字。"棉"字是从《宋书》起才开始出现的。可见棉花的传入,至迟在南北朝时期。在药棉没有发明之前,伤口用什么东西清洗呢?我们在战争片里,常常可以看到,战士们从衣服上撕了一块,包扎伤口,战地止血工作就结束了。泥炭藓类植物体吸水力强,并且有消炎杀菌的作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因缺乏药棉,加拿大、英国、意大利等国曾利用泥炭藓类植物的吸水特性代替棉花制作敷料收到了不错的效果。泥炭藓另外一个重要的作用是可以形成可供燃烧的泥碳。由于吸水能力强,现在作为苗木花卉长途运输过程中的保水保湿包装材料。美中不足的是由于泥炭藓植物可吸蓄为其自身重量的20~25倍的水分,它在森林地区过分生长往往会导致森林的毁灭。
1998年,神农架植被调查已经接近尾声,学生植物分类实习大部队返回武汉后,老师、研究生和部分本科生留下来继续进行植被的调查工作。当我们到达保护区西部的坪鉴时,我们发现住地离大九湖只有10多公里了。杨福生、彭丹和曹赤可一直在我耳边说,要到大九湖去看看。大九湖不在保护区范围,没有列入我们的调查计划。我们从《神农架植物》书中了解到大九湖是稀少的亚高山湿地,分布有泥碳藓沼泽。我们在保护区一路走来,没有发现泥碳藓分布。对于分类的人来说,没有见过的资源就具有极大的诱惑。我们经过简单地准备后,就沿着山路来到了大九湖,当我们从森林里走出来,突然发现在四周环绕的高山下,有一个很大的盆地,上面分布着茂盛的草地。二年来,一直在森林里活动,突然看到了一片草原,我们非常兴奋。
这时,我们看见一位学生打扮的姑娘赶着一群猪向我们走来,我们很奇怪,她把猪赶到哪里处?一打听,原来这里的猪不喂饲料,每天放养在草地里,吃药草与草根为生,我们看见过放羊、放牛、放马,这次头一次看见了放猪!我们纷纷和这群猪照相合影。
20年后,在重走威尔逊之路大九湖沼泽地里,我又一次看见有人赶着一群猪在放养,只不过,手拿竹竿的年轻的姑娘被一位70岁左右的老婆婆所代替。神农架的蜜蜂因采集百花之花蜜,称为“百花蜜”,大九湖的土猪因啃食沼泽地里未被污染的药草药根,不仿大九湖放养的土猪称为“药猪”,不知养猪老人们是否同意?
神农架大九湖特有的养猪方式——放猪(199808,刘胜祥)
神农架大九湖放养的牛群(199808,刘胜祥)
我们找到大九湖政府,希望找一个向导以免迷失方向,非常幸运的是,政府安排的向导正是不久前给东北师范大学朗惠卿教授进行泥炭调查的向导,把我们带到泥炭取样的地点,使我们又增加了一点新的知识——泥炭藓可以形成泥炭。
在草地深处,我们碰到了一位养鹿人,这里放养了一群梅花鹿,不幸的是,这里刚发生了一场山火,到处都留下了火灾的痕迹。热情的主人给我们送来了鲜红的鹿酒,由于加工技术的问题,酒中有块状的沉淀,我们不敢笑纳。
在一块药材种植地里,我们遇见一对正在田里劳作的夫妇,我问他们,在哪里可以找到泥炭藓?他们笑着对我说,就在你们的脚下。
神农架大九湖药材种植农民夫妇(199808,刘胜祥)
我低头一看,原来看上去是一片红穗苔草,在苔草的基部,分布着柔软灰白带黄绿色,略呈淡红色的疏松丛生的泥炭藓(Sphagnum palustre )。
神农架大九湖红穗苔草群落,下层为泥炭藓(199808,刘胜祥)
彭丹等人按我们制定的调查方案对泥炭藓群落进行样方调查,标本采集等工作。三年后,这项工作在中国科学院植物所吴鹏程研究员的指导下正式发表(彭丹,刘胜祥,黎维平,朱兆泉,神农架大九湖泥炭藓Sphagnumpalustre沼泽特征分析《贵州科学》,2001年第04期)。2005年,我负责改编《大九湖国家湿地公园总体规划》,这篇论文中的数据起到了重要作用。当我陪着国家林业局专家到现场考察湿地时,我仿佛看见了我和我的研究生们在泥炭藓沼泽地里忙碌的情景。大九湖亚高山泥炭藓湿地的稀有性使专家们最后一致同意大九湖成为湖北省第一个国家湿地公园。
昔日一个很少人光顾的沼泽地,如今已经成为全国重要的旅游胜地,2018年8月4日,重走威尔逊之路科学考察队到达大九湖当天,旅游人数统计已经超过了10000人。巨大的旅游人口压力已经在挑战大九湖的环境容量底线,为了保护好这块稀有的泥炭藓沼泽湿地,科学评估湿地的环境容量,强有力地控制游客数量已经成为刻不容缓的任务!
大九湖沼泽,一位老人正在放养土猪(20180804,刘胜祥在运行的小火车上拍摄)
大九湖泥炭藓沼泽(20180804,刘胜祥)
大九湖泥炭藓(20180804,刘胜祥)
神农架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由于有了一点苔藓植物研究的积累,1998年,湖北省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湖北苔藓植物资源研究获得支助。彭丹本科毕业后,到我的实验室读硕士,主要做苔藓的研究工作。以后的研究生马俊改和王小琴以及许多本科生对神农架、星斗山、后河、九宫山、大别山和武汉地区的苔藓植物进行了大量采集,数量达7000余号标本。为2020年开始编写《湖北苔藓植物志》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项研究工作的起因发生在大九湖沼泽地里。
在神农架植被调查过程中,研究生杨福生吃苦耐劳的优秀品质和植物分类良好的功底获得了美丽的姑娘彭丹的芳心。福生硕士毕业后到中国科学院植物所读博士,成为了洪德元院士的弟子。彭丹硕士毕业后到了北京,在福生单位读博士,师兄妹喜结良缘。有人经常问我谁是他们的媒人?我一直认为他们的媒人是神农架的原始森林。一棵山楂树就发生过故事,发生在深山里的原始森林的故事那就太丰富了!在我计划编写的每周脚印回眸100个故事中,大约有10%的故事来自神农架的原始森林。
威尔逊(Ernest Henry Wilson,1876.2.15~1930.10.15)100年前也来到了这里,在《中国——园林之母》的回忆录里,也有不少有关神农架森林和大九湖湿地的故事。在大九湖沼泽深处,有以威尔逊的名字命名的一个物种——湖北山楂(Crataegus wilsonii),这也许是他在神农架大九湖给我们讲的最精彩的故事!因为这里发生的的山楂树之恋是以喜剧结束的!
杨福生、杨光曜和彭丹幸福的一家(20180817)
这篇回忆文章发表的时间正好是我国根据于牛郎与织女的传说设立的“七夕节”,2006年5月20日,“七夕”被中国国务院列入第一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我在编写时并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在查资料时才了解今天是个好日子。在征得福生和彭丹的同意后,加写了一段20年前发生在大九湖里的“山楂树之恋”,也应证了“爱在华师”的传说!
100年前的大九湖(19100623,威尔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