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萱比较神话学：日本与希腊-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前沿
冷雨萱
图说
图为桑德罗·波提切利名作《维纳斯的诞生》。画家从波利齐安诺一首长诗《吉奥斯特纳》中受到启迪，诗中形容维纳斯女神从爱琴海中诞生，风神把她送到岸边，春神又从右边急忙迎来，正欲给她披上用天空的星星织成的锦衣，纷飞的鲜花加强了这种诗的意境。
高贵的灵魂可以堕落一时，但绝不会堕落一世。
——《赫拉克勒斯》
比较神话学：日本与希腊
［日］吉田敦彦（文） 唐卉（译）
摘要：对于日本神话研究而言，无论是持有“北方起源”主张的还是坚持“南方起源”观点，只有将其放置于比较神话学研究的层面上与世界诸民族神话进行比较，才可以彰显日本神话的起源和意义。日本神话与古希腊神话之间存在显著的类似，绝非一种纯粹的偶然。“西来说”为日本神话研究打开了一个新视域。
关键词： 比较神话学；日本；希腊
一、比较文学的新分野
只有将日本神话与世界诸民族神话进行比较，才可以彰显日本神话的起源和意义的比较神话学研究。然而，进行此类研究的学者更侧重于南太平洋、东南亚等这些日本以南的地区神话。大多数的研究者都曾认为，日本神话中含有的大部分要素都是以某种途径，从南方的某些地区流入日本本土的，也就是所谓的“南方系”话题占了很大的比重。
像这样认为日本神话主要由南方起源的要素构成的观点，在传统的国内外学界占据着主流的地位，不过，也有几位知名的研究者直到目前仍然坚持，日本神话摄入的许多重要部分的起源与朝鲜和中亚等北方地区关系紧密，这些所谓的“北方系”的要素，在日本神话当中同样注入了至关重要的力量。在此之前，冈正雄先生早已发现了这样的主题，即从高御产巢日神作为主要神的地位的观念、天孙降临神话、以及依靠八尺鸟、金鵄鸟等灵鸟一类的帮助最终建国这些神武东征的故事中所见的主题，所以他主张具有欧亚大陆阶梯地区起源的阿尔泰系骑马游牧民文化进入日本，是在公元３至４世纪经由朝鲜半岛传到日本的观点。另外，冈氏 认为，神从天上降落在山顶、森林、树枝等物上，这是神降临人间的一种垂直性表象的神话想像，而这种想像本身则具备着烧田耕作民文化的要素，属于自弥生时代初期传入日本、中国东北部、朝鲜方面带有乡土气息的通古斯一系。
关于这方面的成果，学者三品彰英博士的研究尤其引人注目。三品博士依据细致的文献学比较研究告诉我们，日本的建国神话和古代朝鲜的诸王国神话之间，存在着多方面的关联，尤其在构造和要素方面十分类似。
关于日本和古代朝鲜诸国的王朝起源神话之间显著的相似性，大林太良氏业已提出更为全新和全面的观点，不言而喻，这是在三品彰英的成果基础上的重新探讨尝试，由此，这些类似之处的研究获得了进一步推进。关于日本和朝鲜神话的比较研究成果，这里不再赘言，笔者希望能在再次讨论朝鲜神话的过程中提供一 个契 机，陈述一下自１９６０年 以 后 的１５年间，在日本神话比较研究的分野中所开拓的新的重要领域。
这个重要的领域就是，日本神话同使用隶属于印欧语系语言的希腊、斯基泰、印度、伊朗、日耳曼、凯尔特等这些民族神话的比较。以下将要清楚地说明，日本神话与这些印欧语系诸民族的古代神话之间显著的类似，无论如何，这绝非一种纯粹的偶然。此时此刻，我们在尊重学术前辈们的学术成果的同时，有必要对日本神话的系统问题，从根本上再次进行审视。
二、俄耳甫斯与伊耶那岐
日本神话与古希腊神话之间，有众多不可忽视的类似之处。其实，明治以来，日本国内外的研究者们已经一再地将注意力投入到此类问题的研究当中去。我们曾专门做了与波利尼西亚神话类似之处的讨论，其结果，大多数评论家们皆提出伊邪那岐访问黄泉国的神话与古希腊著名的俄耳甫斯传说之间具有相似性的论点。
如前所述，伊邪那岐访问黄泉国的神话，与在新西兰的毛利族中流传的以塔奈神与西奈女神为主人公的神话之间，显示出了惊人的类似。不过，希腊的俄耳甫斯传说与这则日本神话之间的相似程度，实际上比起新西兰的神话更高。
三、毛利神话微妙的差异
毛利神话中的塔奈神，的确与日本神话中的伊邪那岐相同，为了把亡故的妻子带回上界，甘冒危险，降至阴曹地府。结局是，一切希望转瞬成空，塔奈只得一个人回到世界上。不过，塔奈和西奈最初分手的原因略有差异：女主人公西奈无法忍受与自己的亲生父亲结成夫妻的事实，她感到羞耻，为了结束这种父女、夫妻关系而最终选择自杀。因此，面对前来冥府探望自己的塔奈，西奈没有一丝和对方一同返回上界的打算，所以塔纳的企图受到重挫也是在意料之中。而与之相反，在日本神话当中，伊邪那美从未动过主动赴死的念头，她是在生火神的过程中，阴部被火灼伤而亡的，属于意外事件。可以说正是这场意外的不幸，造成了她与心爱夫君的生离死别。因而伊邪那美会在居住的户外迎接前来冥府看望自己的伊邪那岐，并且十分清楚地表达了如果有可能的话一定同丈夫返回地上的决心。
虽然伊邪那美愿意同丈夫一同返回上界，但是伊邪那岐的希望还是落空了，原因之一就是在伊邪那岐到达冥府之 前，伊邪 那美已经吃了黄泉国的食 物。
《古事记》中这样记载：面对伊邪那岐的来访，伊邪那美专程前往户外迎接。丈夫对她说：“我亲爱的妹妹啊，我和你创造出来的国土还没有完成呢，跟我回去吧。”伊邪那美回答：“可惜啊，你晚来了一步。我已经吃了黄泉国的食物。”总之，伊邪那美这个时候已经摄取了黄泉国的东西。其引发的结果就是，事到如今，原则上她已经无法再次回到生者的中间了。
不过，根据神话故事，不管这么重大的障碍存在与否，伊邪那美都绝不是没有任何希望可以跟丈夫同行的。在《古事记》的这一段，伊邪那美接续前面的话说：“然而，既然我亲爱的哥哥专门来这里看我，我愿意跟你一起回去。待我与黄泉国的各个神商量商量。但是，在此期间不要看我。”说完，为了取得黄泉诸神的许可，她返回殿中。
伊邪那美无法回到上界的第二个理由，就是伊邪那岐违反了禁忌。尽管伊邪那美叮咛他“在此期间不要看我”，但是独自一人的伊邪那岐总也不见伊邪那美回来，等得不耐烦了，就触犯了禁忌，点着火来到殿中一探究竟，于是看见了亡妻腐烂的尸体。
如此看来，日本伊邪那岐访问黄泉国的神话与毛利神话中塔奈和西奈的故事之间，虽然在故事梗概上相同———都为了带回亡妻访问死者之国并且丈夫的企图最终失败，但是究其失败的原因和来龙去脉却又存在很大的差异。
四、触犯冥府的禁忌
众所周知，以俄耳甫斯为主人公的希腊神话，与伊邪那岐和塔奈的故事相同，也是为了死去的爱妻前往冥府，希望将她带回 来的故事。俄耳甫斯最终失败，没能带回亡妻欧律狄刻，这一点也与日本以及新西兰的神话一致。虽然日本与毛利神话具有很大的不同，但是俄耳甫斯故事却与日本神话在诸多细节上具有惊人的一致。
换言之，伊邪那美之死纯属一次意外事件，事与愿违，无奈之下她不得不与相爱的丈夫生离死别。同样，俄耳甫斯的妻子欧律狄刻也是如此。她被毒蛇咬伤，不幸殒命，把丈夫独自留在人世间，自己前往死者之国，这一切也是与她的意愿相违背的。与伊邪那岐的情况相同，俄耳甫斯的愿望就是把她从地狱带回，而欧律狄刻本人也心怀此愿。本来，成功近在眼前。尽管如此，俄耳甫斯最终没能将欧律狄刻带回，独自一人返回界。失败的原因 在于，他与伊邪那岐一样，违反了禁忌，在冥府不由自主地看了妻子。
希腊的俄耳甫斯传说和伊邪那岐访问黄泉国的故事，二者的一致表现在失败的具体原因———主人公在冥府违背了不得注视妻子面容的禁令上。许多专家认为，具体到许多细节方面，前后两则神话属于血缘关系，而新西兰的塔奈故事，比起故事梗概的一致，与日本神话间的差距依然很大。如前所述，日本神话中，伊邪那岐没能将伊邪那美带回的理由之一，是因为伊邪那美已经摄取了冥府的食物，与这一点极其相似的、笔者一再指出的也在古希腊神话当中体现了出来。
古希腊神话当中，死者王国的女王叫做珀耳塞福涅，她本是大地女神德墨忒耳的爱女，最初与母亲在地上生活。有一天，冥府的国王哈得斯把她强行掠去，拽到了地下世界，逼迫珀耳塞福涅做自己的妻子。因为哈得斯的暴行，德墨忒耳愤恨不已，她放弃了作为女神的职责，令大地停止生长农作物，世界陷入了一片饥荒之中。于是，众神之王宙斯只得出面劝说哈得斯，将珀耳塞福涅交还给她的母亲。可惜，此时的珀耳塞福涅已经吃了冥府的石榴子，无法完全地返回上界了。最后，作为哈得斯的妃子，她必须在一年当中要有一段时间在死者之国度过。
五、只有两种俄耳甫斯型神话
伊邪那岐访问黄泉国的神话，在很多关键点上都与古希腊神话有着显著的类似。然而，大部分的专家尽管注意到了这些类似，但是直到近几年也仍然没有将它们作为日本神话的系统的相关问题在重要意义方面进行考察。自不必说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古希腊与日本神话相隔太远，因为从常识上看，二者之间存在起源上的关系几乎是不可能的。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一般说来，与希腊的俄耳甫斯传说以及伊邪那岐访问黄泉国的神话共通的形式在世界范围的许多地区神话中都可以发现，所以日本与希腊之间的这种相似，似乎不值得大惊小怪。
第二个原因假定了符合俄耳甫斯传说的故事类型在人类神话中的普遍存在，但是最近的研究证明，这种理解是不正确的。与俄耳甫斯传说类似的故事的分布状况，近年由瑞典的民族学者福特克兰兹进行了总结。
福特克兰兹在著作中阐释道，与俄耳甫斯、伊邪那岐情况相同，为了将亡妻带回上界，以访问冥府的丈夫的冒险为主题的故事，除了日本和希腊以外，只限于波利尼西亚和北美洲这两个地区。另外，丈夫的计划以失败而告终，而失败的原因在于丈夫违反了冥府规定的禁令，这样的故事除了日本和希腊以外，只见于北美的原住民的传承中。换句话说，打破冥府禁令的主人公，最终没能将亡妻带回，像这样的狭义的“俄耳甫斯型神话”实际上在旧大陆就仅见于日本和古希腊。因此，这个故事在两个特定的地域中，具体到主人公违反禁令的内容都达到了完全的一致，比起向来所认为的一般的相似来说，更应该格外地重视这种尤为不同的类似。
遗憾的是，历来的学者注意到日本伊邪那岐·伊邪那美神话与古希腊的珀耳塞福涅故事具有相似点，即死者由于摄取了冥界的食物，再也无法返回上界，但是他们没有将这一点考虑为日本神话与希腊神话之间具有某种关联的根据。因为在世界很多地区都存在这样的信仰：去往他界的人一旦吃了那里的食物就再也无法重返人间了。
这样的故事素材在日本神话当中，被编排进入了与古希腊神话在整体上相类似的故事脉络当中。值得关注的是，故事专门交代为什么原本居住在上界的有力量的女神会属于冥界且最终作为冥界的支配者而存在的原因，故事在谋篇布局上，希腊神话与日本神话如出一辙。如果联系这些方面考虑的话，那么这个类似点具有相当的特殊性，绝不可以等闲视之。
六、巴玻与天之宇受卖命
前面讨论了主人公留在冥府不能离开的原因缘于摄取了食物，所以无法完完全全地返回上界去。在古希腊，这个原因构成了厄琉西斯秘仪缘起的一部分，扮演着重要宗教作用。
众所周知，厄琉西斯秘仪是以珀耳塞福涅和她的母亲德墨忒耳这两大女神作为主神神格的仪式，以这两位女神为主人公而进行的厄琉西斯传承，除此之外，由于与日本神话的相似，历来受到日本境内外学者的关注。正如前面讲到的，珀耳塞福涅原本与母亲德墨忒耳一起和睦相处，生活在上界。某一天，哈得斯把她劫持到了冥界。显而易见，哈得斯此次的诱拐行为受到了众神之王宙斯的默许。
得知此事的德墨忒耳，对众神的过分行为感到深恶痛绝，她断然离开神界，乔装打扮在人间世界游荡。某一天，女神来到了厄琉西斯，受到了当地国王凯莱奥斯的热情接待。自女儿珀耳塞福涅被劫走之后，女神始终一言不发，嘴中不进任何食物。由于凯莱奥斯国王的王妃墨塔涅拉和她的侍女伊安蓓以及巴玻几位女性的热情，德墨忒耳的心情略微放松，这才开始终止长时期的绝食。
根据一则传说，当德墨忒耳对招待她的饭菜不为所动，压根不去碰触的时候，巴玻刻意地暴露自己的性器，供女神观看。目睹此等滑稽的情景，德墨忒耳忍不住笑了出来，终于开始吃东西了。
基于这一描述，法国宗教史家雷纳库和日本学者松本幸广氏等人指出，古希腊这则神话与日本神话中的天宇受卖命的跳舞故事有着奇妙的类似。天宇受卖命为了将藏匿于天之岩屋的天照大御神引诱出来，在岩屋前一边跳舞，一边将自己的敏感部位露出来，逗得众神大笑。
天照大御神之所以将自己关在岩屋之中，是因为对须佐之男命的胡作非为心怀怨恨，日神藏匿的结果，使得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和无秩序的状态之中。因此，关于天宇受卖命舞蹈的神话体现出，维系宇宙秩序的大女神被男神的暴行深深地伤害，决然地从众神眼前消失，于是世界陷入一片混乱状态。为了安抚女神，一位女性以滑稽的方式暴露出自己的性器，由此引发哄堂大笑。这一内容很奇特，确切地说，与以上希腊神话中巴玻展示性器的故事几乎一致。
七、德墨忒耳神话的不同版本
然而，在古代希腊，以德墨忒耳和她的女儿这两大女神作为主神的祭祀以及以这两位女神为主人公的神话，并不仅仅为厄琉西斯所特有。在阿尔卡迪亚地方，作为举行秘仪的缘起之地，流传着与厄琉西斯完全不同的神话，故事情节如下：某一次，德墨忒耳经过阿尔卡迪亚这个地方，波塞冬神对她燃起了情欲，尾随在德墨忒耳的身后。女神产生警惕，瞬间变成一匹母马，混进了在附近吃草的马群中，以此蒙蔽波塞冬的眼睛。不过，波塞冬还是识破了女神的变 身，他也立刻将自己变成一匹公马，捕获了变成母马的德墨忒耳，强行侵犯了女神。
这次交配的结果令德墨忒耳生下了一位大女神，她的名字对于不能参加秘仪的人来说模糊而神秘，此外女神还生下一头唤叫艾莱依翁的神马。
遭到强行侵犯的事情发生以后，德墨忒耳对波塞冬的蛮横无理感到愤怒，她披上黑衣，躲进了山中的洞穴之中，中止自己作为让大地培育农作物的大地女神的功能，让世界陷入一片饥馑之中。
为此，不知所措的宙斯最后只能派遣命运女神们来到德墨忒耳藏身的地方加以劝解，好说歹说才把德墨忒耳从洞穴中劝了出来。
在这则神话中，作为德墨忒耳女儿登场的是一位神秘的女神，她的名字不允许人们随意说出。
给我们讲述这则神话的《希腊游纪》的作者鲍桑尼亚斯，他认为这位女神与珀耳塞福涅具有不同的神格。阿尔卡迪亚的各个地方，都尊崇德墨忒耳和作为秘仪主神的这位女儿神，毫无疑问她与令人生畏的死者之国的女主人公珀耳塞福涅是同一存在。
换句话说，阿尔卡迪亚的德墨忒耳神话与前面举例的厄琉西斯传承在形式上有很大的区别，但是相互之间应该是异传（同一个故事的不同版本）的关系。
然而，阿尔卡迪亚的德墨忒耳神话，虽然与前面所说的厄琉西斯传承有所不同，但却与日本的天照大御神神话有着显著的类似。首先，三品彰英指出，在阿尔卡迪亚神话中德墨忒耳遭到了变成公马的波塞冬蛮横无理的暴行。因此事动怒并隐藏在洞穴之中的情节与日本神话中天照大御神的相关故事有着惊人的相似。
天照大御神在神圣的机房里指挥编织众神衣服的作业，正在这时，须佐之男命将剥了皮的活马扔了进来，天照大御神自己（或者可视为其分身的天之服织女）因为受到惊吓，手中所持梭子刺中性器，造成重伤。结果，愤怒的天照大御神躲进了岩屋之中。并且，为了将躲进岩屋之中的大女神再次呼唤出来，无论是日本神话还是希腊神话，女神（日本的天宇受卖命、希腊的命 运女神）都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其次，希腊神话中对德墨忒耳实施暴行的波塞冬与女神是同父同母（克洛诺斯和 瑞亚）的姐弟关系。
作为海的支配者，这位神灵在原初性格上，掌管着地下的水流，引发地震，与地下的世界关系密切，这一点历来得到专家的承认。
而在日本神话中，对天照大御神施加暴行的须佐之男命也是女神的弟弟，最初父亲伊邪那岐曾任命他管理海域，结局是，让他到地底下做根之国的主人。
《古事记》有一段描述须佐之男命上天的时候“天地震动、山川、国土皆惊”，这种移动可以看出须佐之男命具有引发地震的神格。
再次，天照大御神在日本神话中并未与须佐之男命发生肉体上的交合，但却一同生下了几位神子。也就是说，须佐之男命以地动山摇的猛烈之势上升至高天原的时候，天照大御神认为对方要来夺取自己统治天界的权力，于是全副武装，“挥动弓箭，踩踏坚硬的地面，尘埃如雪花般飞溅，以威风凛凛之姿、高声呐喊地出来”，以愤怒的样子的迎接弟弟，大声诘问他有何贵干。须佐之男命见状立马解释说，自己准备前往母亲所在的地下之国去，临行前来告诉姐姐一声，绝没有半点恶意。为了证明内心的清白，提出与天照大御神立誓，交换随身物品然后生出孩子。
天照大御神接受了建议，两位神灵站在天安河的两岸面对面发誓。天照大御神首先将须佐之男命的宝剑的索要过来，将宝剑折为三段，放入天之真名井的水中，然后拿出来含在嘴里，再用牙齿咬碎，吹出雾气，从中生出三位女神。
接着，须佐之男命取来天照大御神佩戴的玉器，用同样的方式生出五位男神。因为这些男神是由天照大御神的所有物中生出的，被认为是女神之子，从须佐之男命佩剑中生出的女神也被认为是他的孩子。以这样的方式生下自己孩子———优秀的女神，须佐之男命证明了自己并无恶意，于是得到允许，可以在高天原逗留。
八、天照大御神与德墨忒耳的一致
这则神话中天照大御神与须佐之男命生下孩子，而后由于后者剥马投掷的暴行，使得她的性器受伤；而在阿尔卡迪亚神话中，德墨忒耳被变成公马的波塞冬凌辱生下了孩子。
另外天照大御神在与须佐之男命生孩子的场景中，是以愤怒的样子出现的，而在阿尔卡迪亚的传承中，德墨忒耳被波塞冬侵犯的时候，据说因为愤怒呈现出复仇女神艾莉纽丝的形象。这时女神的样子是长着马头，从那里生出毒蛇、野兽等等。以异常可怕之姿呈现的女神形象在这一传说上也是相当一致的。
根据厄琉西斯的传承，德墨忒耳在滞留期间，曾受到凯莱奥斯王的热情款待，所以她在凯莱奥斯王的儿子特里普托勒摩斯身上倾注了特别的关爱，不仅将他视为己出加以培育，而且让他乘坐由带翅膀的龙牵拉的飞车上，手持小麦的种子，从空中播撒到地面上，在世界上广泛地传播农业。
在日本神话中，据《日本书纪》的一传（神代第九段一书之二）记载，天照大御神让心爱的孙子迩迩艺命手持稻穗，降临在这片国土上。根据《释日本纪》中被引用的《日向国风土记》中的一节，此时，迎接迩迩艺命的是两个名叫大鉏和小鉏的土蜘蛛。在它们的劝说下，“千穗的稻子被搓成稻壳，四处播撒”，原本黑暗的世界变成了在日月照耀下的光辉世界。
古希腊的瓶画上描绘了特里普托勒摩斯受派遣在世界传播农业的场面：德墨忒耳和珀耳塞福涅授予他麦穗和松明，以便照亮农具犁和阴暗。在腓尼基发现的后代浮雕上面，乘着蛇车从天上来到地上播撒稻种的特里普托勒摩斯，头顶有一轮太阳，左肩上刻着月牙儿。西方古典学者库克主张，特里普托勒摩斯身上带有原初的日神的性格，即 使 我 们 现 在 还 不 能 顺从，但是古希腊美术中表现的特里普托勒摩斯车子的图像与太阳神的车子极其相似，这一博学的见解正中要害。
以德墨忒耳为主人公，她与其女作为两大主神的秘仪祭祀，关于它的缘起，厄琉西斯和阿尔卡迪亚彼此的传承在形式上有很大的不同，而阿尔卡迪亚神话却与日本的天照大御神神话在许多细节上有着惊人的相似。大林太良氏在１９６１年的著作《日本神话的起源》一书中认为在日本神话与古希腊神话之间多处可见的“奇妙的一致”是“由于内陆亚洲饲育马匹的游牧民将神话从西方带到东方的”，这在当时绝对是一个大胆的假说。根据我们已经介绍的内容，大林氏的假说在今天可以说是基本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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